环球新资讯:《芝镇说(第三部)》连载之(53)|没有麻药了,怎么手术呢

2023-06-21 13:58:44 来源: 齐鲁壹点

□逄春阶

第五章 初夏·盛夏


(资料图)

没有麻药了,怎么手术呢?

我站在咱家的天井里,只听到光鹏家院子里张连长的声音,什么婚姻自主啊,恋爱自由啊,父母不能包办啊。有一大串儿新词儿。

张连长把门打开,光鹏的爹蹲在地上,嘤嘤地委屈地哭,右手直扇自己的腮帮子,嘴里嘟囔着:“这都什么破规矩,儿子不听爹的话了,这不反了天了吗?”

说实在的,光鹏的爹呢,也迷恋茂腔,也喜欢小翠的唱腔,但是娶个戏子当儿媳妇,不让人笑掉大牙来呀。

碍于张连长的情面,光鹏的爹没法子,最终同意了。

你爷爷说,张连长小时候到少林寺去学过武术,身手不凡。

说说小翠,人模样长得好,细高挑,大高个,浓眉大眼,那嗓子亮,那嗓子真像清凌凌的泉水,一开口,你就入了心了。她精于青衣也擅长花旦,什么《罗衫记》《玉杯记》《绣鞋记》《火龙记》《金簪记》张口就来,茂腔的特点是打天儿,小翠的天儿谁也比不了,她那句老花腔“罢罢罢呀我的大相公”一个高冒翻上去接着再低声细音滑下来,颤颤悠悠弯弯钩钩,酸溜溜、甜丝丝、麻糊糊,黏了还开,开了还黏,藕断丝连的那个味真是麻煞人!酸死人!恣死了!醉死人!别说她打冒儿,小翠喘出的气来都带茂腔味儿呢。

八月十四是光鹏和小翠的大喜日子。我记得很清楚。因为第二天,仗就打响了。还有,提前十天起炉灶,准备待客,那炸鱼炸丸子的味儿,穿过小胡同,一直往我鼻子里钻。

八月十五这一天,我听了一天的枪声。我胆儿小,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。咱家开着药铺,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战地医院。夜里开始往下抬伤员。伤员都嗷嗷叫着,疼啊,有的哭爹喊娘,有的骂爹骂娘,哭的骂的都很瘆人。你爷爷帮着把伤员安顿下,但是伤员还在哭,忽然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喊:

“哭什么哭?叫蚊子叮一下就受不了了?”

你爷爷猛地一回头,那声音太熟悉了,他看到了担架上躺着高高大大的张连长。

你爷爷赶紧上去,说:“张连长,你怎么也挂花了?”

张连长笑笑:“子弹不长眼,打着腿了。”

你爷爷看到张连长左腿上裤子已经全染红了,那血还往下滴呢。但张连长没有痛苦的样子,微笑着。张连长的帽子盖上还有个洞,你爷爷去摸他的头,张连长笑着说:“头没事,我把帽子挂在枪托上,让敌人打的。”

张连长大腿根上钻进了两颗机关枪子弹。医生来了,说得赶紧动手术,那时候也没有电灯,只有豆油灯。把灯花挑到最大,挂在屋正中,屋子里稍微亮了一些,但还是影影绰绰,很模糊。医生拽着你爷爷到天井里,小声说:“没有麻药了,怎么手术呢?”

声音很轻很轻,没想到,让张连长听到了,他大声说:“没有麻药?有,我也不用。给那些怕疼的吧。你们只管放开手,用刀子、镊子捅吧。我受得了!”

你爷爷说这怎么行呢,这是在肉身上动刀子啊。张连长说,不怕。你叫烧锅上的田雨带一瓢站住花酒来,俺喝上。快去快去!

你爷爷大声喊我,我正在院子里洗绷带呢,我的脚底下,血忽淋拉的绷带一大堆。我撒腿小跑着来到芝镇,跑到田雨的烧锅上。田雨正在和烧包子们光着膀子做酒曲呢,一听,二话不说,提了一鱼鳞坛子站住花酒,还从大瓮里捞出两只醉毛蟹,放在水瓢里,让我端着。借着月光,我和田雨穿过密匝匝的秫秫地,刚刚下了场雨,田雨跑得急,下坡时,脚下一滑,酒坛子摔到了地上,好在地皮是湿的,没有跌破。平时得一个钟头,俺俩那天飞跑着省了一半的时辰。

手术都准备好了,手术台就在土炕上,我进门看到张连长的脸色发白,但是笑着,看到我,还是开玩笑,说“马蹬枝、鱼上树”忘了吗?我说张连长没忘。我看到张连长下巴猴子上的那根毛颤抖着。他又来了一句:“孺子可教也。怕吗?”说实在的,张连长问的时候,我心里发毛,我的手老哆嗦。可是我哆嗦着嘴唇说不怕。张连长说:“不怕就是好样的。砍头不过是碗大的疤!”

德鸿啊,你爷爷胆小啊,又怕张连长动员我当兵,赶紧对我说:“还不快去抱柴火、烧开水,都等着用了。”

壹点号老逄家自留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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